正感慨着,一道声音从县衙中传出。
“夫山公!沈部堂不是说事情平息之前,让您先别来曲阜么!?”
何心隐抬起头,见得是曲阜知县孔弘晟竟然亲自迎了出来,当即拱手行礼:“县君。”
老江湖看碟下菜的功夫一般不差,孔弘晟对于皇帝的这位社友不敢托大,连忙回礼。
他旋即又看向何心隐身后几名稍显畏缩的大汉,迟疑道:“这几位,是夫山公的学生?”
何心隐歉然一笑,不置可否:“还劳烦县君给他们寻几张椅子,看上几杯凉水。”
说罢,他又转头看向几名大汉嘱咐了几句,才随着孔弘晟迈过县衙门槛。
孔弘晟心中狐疑,却也不好表露出来,只得从善如流在前引路。
沿途不时能见到县衙的属官、小吏或被五大绑拖拽,或被按在院中行刑。
“这些属官,多是县中大户子弟。”
“那日乱民冲击县衙,本来只是对清丈疑虑,并未起歹念,就是这些天杀的,受县丞驱使,与县里大户合谋,欺上瞒下,激化矛盾,才致局势发展至此!”
“张家、王家等大户,以及棍徒汤华、徐成等十二家,悉数被破家灭族。”
“目前正在审问与衍圣公有几分干系……”
孔弘晟走在前头,不断与何心隐分说局势。
何心隐怪异地看了一眼孔弘晟。
这事肯定跟孔家有干系是必然的,但未必是最有权势知县与衍圣公主导的——孔家内部错综复杂,不由某人令行禁止,况且这两人的身份足够高,攫取财富恐怕已经超脱了单一来源的范畴。
但也正因为身份足够高,孔家各房暗中捅的娄子,也只能这两人担着。
孔弘晟所谓审问,说是攀咬更合适一点,而眼下说给自己这个外人听,目的就再明显不过了。
何心隐仿若未觉,一言不发跟在孔弘晟身后。
“……沈部堂连夜召了二千缇骑入城,只待清扫完城中乱民,以及与之勾结的大户士绅,便立刻出城讨伐葛贼!”
“彼辈乌合之众,必定弹指可破!”
孔弘晟一路示好。
直到行至县衙大堂跟前,两人才停止交谈。
大堂内的桌椅缺胳膊少腿,箱柜上还有烧焦的痕迹。
正中间的县君的座位被人占了去,沈鲤似乎累得不行,正趴在桌案上小憩。
孔弘晟与何心隐对视一眼,前后趋入大堂。
“沈部堂,夫山公带到了。”
孔弘晟轻声细语,生怕吵到沈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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