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咬着嘴唇不敢哭,弟弟却在旁吓得哇哇大叫。姑丈一生气,将姐弟两睡觉的草席扔到楼下去。“再吵,你们就去睡大街!”娣娣忍着眼泪,跟姑妈姑丈赔不是,好不容易哄好弟弟,才奔到楼下去捡席子。
下了楼,却没见到席子。她用半咸淡的粤语问一楼卖凉茶的阿珍:“有冇见过楼上跌落嚟张席吖?(有没有见过楼上掉下来那张席子呀)”阿珍手指拨拉着算盘,头也不抬,对骑楼另一头努努嘴,“在等你呢。”
娣娣一回头,见到一个年轻男人,发梢抹了高级头油,像西洋人一样,戴手表,穿皮鞋,手里捧着一卷席子,站在那里,笑微微地看她。娣娣认得他,他是姑妈姑丈打工那家饼店的少爷仔,他还有英文名,跟那些以鬼佬名字命名的士丹利街、威灵顿街、荷里活道一样,发音古怪而拗口。有时娣娣去饼店给姑妈姑丈送饭,远远见到他,他会朝娣娣笑一笑。每当这时候,娣娣都希望姑妈姑丈能够看到这一幕。
是的,她十六岁了,对人性已经有了洞察,懂得狐假虎威的道理。可惜姑妈姑丈总看不见这一出,便仍每日里呵斥她。表哥倒是对她很好,教她读书,但每每站她身后教她握笔写字,越来越贴身。她从表哥看她的眼神里,明白了他的想法,也生出了离开姑妈家的强烈念头。
此时此刻,娣娣从少爷仔手中接过草席,抬起头来打量他。少爷仔长得不高,模样也只是周正,但那身衣装跟家世为他加了分。她鼓足勇气,对少爷仔说:“你们那里请人吗?”
少爷仔非常惊讶,但很快又笑微微说:“我回去问问我爸。”
一句话,七个字,娣娣获知了两条信息:第一,少爷仔不是话事人,还要听他爸的。第二,他愿意替她问,证明他愿意帮忙。
三天后,娣娣进了程记饼店帮忙,当了包吃住的工人。她做人勤快,爱学习,除了制饼外,晚上还学认字跟做账。回到宿舍时,听到其他人闲聊,说起日本仔南下,已经威胁到广东了。娣娣想起好久没收到父母来信跟银钱,次日上班时见到姑丈,便问起来,结果姑丈破口大骂:“你爸妈哪里有钱给我们啊?不都是靠我们出钱养你跟你弟?”娣娣不声不响,抬头时,从玻璃窗上见到少爷仔正往这边走来,她突然往地上一倒,捂着半边脸,哭了起来。
少爷仔上前扶起她。姑丈目瞪口呆,要跟少爷仔解释,对方怒视,让他不用说下去了。少爷仔将娣娣带到自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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