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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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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空昏暗而沉,月色清冷,几片如墨色绸缎的薄云被狂风裁剪出各异形状,孤独地离散在天涯海角。

人行道熙来攘往,车水马龙,城市万家灯火,往往有一盏温暖的明灯为归途的某某守候。

阮秋屿走进厨房,熟稔地切菜,炒菜,加调料,动作一气呵成。望着锅里蒸腾的红烧肉,他虔诚祈祷这顿可口的晚餐能挽留屈仰山。

俘获一个男人的心,首先要留住他的胃,阮秋屿对此深信不疑,老话自有道理。

事实上屈仰山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家吃饭了。多久?记不清了……或者说两人结婚后除了同睡一张床,从未一起坐在餐桌吃饭。

厨艺精湛又怎样呢,阮秋屿自嘲一笑。今年是婚姻第四年,手机对话的主角永远是冰冷如机器人的秘书,年复一年机械地重复指令“阮先生,老板今晚不回家吃饭。”

餐桌佳肴丰盛,心却和房子一样空荡荡,阮秋屿日复一日地与同样孤寂的影子进餐,然后煎熬地等待丈夫回家。

恍神间一具坚实的男性身体贴上阮秋屿后背,半拥的姿态,下巴伏在肩头,一手抚于细腰间,右手虚虚地握住阮秋屿垂落的手腕,顺着手背纹理缓缓地探入指缝,十指相扣。

阮秋屿怔愣一瞬。

婚戒交织在指间,是婚姻事实的证明,钻戒在节目组的镜头下格外璀璨,为名存实亡的婚姻和虚假爱意伪装出琴瑟调和的表象。

无需回头,阮秋屿虚空地勾勒身后男人的脸庞,坚挺的鼻梁,多情双眼隐藏不住的轻柔,俊朗面孔说不尽如洪流的绵绵爱意,给人一种屈仰山很爱他的错觉。

真好啊,演的真好,可惜全都是假的。

屈仰山有一张俊朗的脸为真,假的是他爱阮秋屿。若非今天是录制夫妻真人秀的日子,屈仰山根本懒得装。

假象就是泡沫,一触就破,随着气泡壁裂开消失在空气中。或许有一天他也会像轻盈的泡沫,离开屈仰山,消失在他的世界。

只在此刻,阮秋屿暗自享受此刻的温存,大胆地回握屈仰山的手掌,将身后人粗糙的手指拢在指尖,似要紧攥片刻宠溺。

“屿屿......”屈仰山温热的呼吸徘徊于阮秋屿颈侧,原本蛰伏在腰间的手握住他的手腕,学着动作翻炒红烧肉,“你煮的肉真香。”

“是...是吗...”阮秋屿不自然地说,他仍不习惯屈仰山的温柔,“你喜欢吃就好。”

“我当然喜欢吃了。”屈仰山唇角微弯,停顿几秒,轻吻一下阮秋屿的脸颊,“只要是你煮的饭我都喜欢吃。”

于阮秋屿而言,杀人诛心不过如此,温柔似钢刀残忍地插进他的心脏。屈仰山越温柔,伤口越是血淋淋。

可这又能怨恨谁。

是他自己渴求屈仰山的温柔,是他自己恳求屈仰山在真人秀演戏的,是他自己说“陪我演这部真人秀我就同意和你离婚”的。

将红烧肉装盘,屈仰山走出厨房把它摆上餐桌。

真人秀录制时间结束,节目组人员已经收拾好器材准备离开。

“屈总,小阮,我们走了啊。”节目导演孔化说,“录制辛苦了。”

闻言,阮秋屿边解围裙从厨房走出来:“大家慢走,辛苦了,谢谢大家的关照。”

屈仰山与导演寒暄几句,互相道别后将门关上。

关门后,屋内的温情降至冰点,爱意戛然而止。

屈仰山的深情模样迅速溶化。他返回卧室穿上黑色羊绒外套,沉默地径直走向玄关换鞋,没有瞧一眼阮秋屿。

这才是真实的屈仰山。

面对阮秋屿时神色疏离淡漠,冷冰冰,不耐烦。

“仰山......”阮秋屿手里拿着两双碗筷,望着屈仰山宽阔的背影,轻声问:“你不在家吃饭吗?”

屈仰山整理衣襟,睨他一眼,冷冷地回应:“嗯。”

“那你去哪......”阮秋屿话音未落,屈仰山已开门离开。

他放下碗筷,落寞地坐在椅子上,眼前精心准备的菜肴令人毫无食欲。

白色大理石餐桌摆放着一束沁人心脾的红玫瑰,一朵花瓣悄无声息地落下,如花的主人一样无人问津。

屈仰山肯定去看许狄回国后的首场芭蕾舞表演了,阮秋屿猜。

许狄可是屈仰山的心上人啊,大学至今喜欢了整整六年的人。如今心上人终于归国发展,两人又能再续前缘了。

不像他,只是一个强取豪夺的掠夺者,一个拆散良缘的卑劣者。

屈仰山不喜欢吃阮秋屿煮的饭菜,也不喜欢阮秋屿。

他手指轻敲桌面,望着落地窗外一辆辆疾驰而过的车,决定出门。

一辆车在楼下等候,来人是阮秋屿的好友杭一斯。

阮秋屿坐上副驾驶,杭一斯问:“节目录制结束了?”

“嗯。”阮秋屿点点头。

“你干嘛配合他演真人秀?”杭一斯打转方向盘,打抱不平道:“即使是

节目组的噱头也不必这样委屈自己吧。”

芭蕾舞王子与屈氏大公子,名门世家的婚姻生活谁不好奇。

“是他配合我。”阮秋屿淡淡地解释,“我们说好了,录完真人秀就离婚。”

“阮秋屿,他值得你拿名誉赌吗?”杭一斯愤愤然道,“要是被揭穿了怎么办?”

“我不在乎。”阮秋屿嘴角微弯,平视杭一斯的眼睛,语气势在必得,“我只想试一试。”

“他的心是石头做的,我可以捂暖。”

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,他可以化作洪流勇往地倾倒一座山。

他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。难堪或辛酸,阮秋屿自愿承受,他只要屈仰山的爱。

差一年,一个月,一天,一个时辰,都不算一辈子。

是否他把握与屈仰山共处的一个小时,一分,一秒,就能拼凑一辈子。

杭一斯沉默。值得与否旁人定义的都不作数,正因明白好友的执着,他无法出口讥讽。

近乎卑微的奢求如一枚铁钉,牢牢地钉在阮秋屿身上,费心地守护一座不爱的围城。

他喉结滑动,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,试探说:“那...你知道许狄回国了么?”

“我知道啊。”阮秋屿望向车窗外,故作无所谓地耸肩,“那又怎样?”

他侧头望向窗外飞驰向后的层层叠叠阴影,房屋、路标、树木、人头攒动的街道,忽觉岁月里的少年郎已略显沧桑,可他和屈仰山的感情步履维艰。

车稳当地停在弗拉大剧院门口,入目是悬挂在墙上的许狄巨幅海报。

杭一斯侧头看一眼海报,迟疑半晌,开口问阮秋屿:“你真要进场看许狄表演?”

“嗯。”阮秋屿戴上口罩,推门下车,“毕竟当年比赛他输了。我要看看他现在有没有进步。”

或许还能看见屈仰山。

杭一斯无奈地长叹一口气,摇摇头跟上阮秋屿步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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