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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:两年前回忆/十六岁和十九岁/温行舟/让我靠一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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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年前,十九岁。

A城的冬天太冷了。

裴夏从加长型保姆车上跳下来,禁不住拢了拢羽绒服的领口。

在他身后,陆续跟着走出几名相似年纪、纤细高挑的少年,排队去后备箱那儿拎上自己带来的行李箱。

他们的领队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,见到裴夏这样,便冲他笑笑:“南方人?A城的冬天冷得很吧?”

何止是冷,简直是酷寒。

北方的冷和南边不同,是那种干裂的、锋利的,一旦站在屋外,那丝丝凉风都像刀一样刮在人的脸上,每一刀都能掀开一层皮肉;无论穿了多少层衣物,凉气都止不住地往人骨头里钻。

——偏偏他们还要训练,穿多了就无法把动作做得标准。

在练习室里待着时还好一些,跳舞过后出了汗,浑身都冒着热气,连毛孔都跟着舒展开来。

可一到了室外,又像瞬间回归到北极的冰天雪地里,冻得裴夏小声地打着哆嗦。一张瘦窄明艳的脸反倒愈发衬得白里透粉,两边的面颊也被冻得红扑扑的。

看着怪可怜的。

这群练习生里,就属裴夏最不禁冷。到哪儿都抱着外套,随身贴着暖宝宝,包里永远装着一个盛满了热水的保温杯……

裴夏脸快冻僵了,但还是努力地动了动自己的嘴角,诚实地说:“嗯,冷。”

领队对裴夏有印象。

两年半前,裴夏以一部极惊艳的小众文艺片横空出世,他们公司刚好投资了电影拍摄,干脆趁热打铁,近水楼台,靠着人情把裴夏签了下来。

那时的许多人——可能包括裴夏自己,都觉得他星途辉煌的好日子就在眼前。

然而世事难料,许多小艺人的生与死,糊与火,捧谁或是不捧谁,都在掌权者的一念之间。

转眼两年多过去,裴夏就像是在天际一闪而过的流星,在众人眼前熠熠地划过一瞬,旋即又泯灭在了砂砾里。

听说他这些年没拍上几部作品,大概是被公司冷落了。本来签约的是演员部,后来也不知道为了什么,现在又跟着一帮从来没曝光过的练习生们练起了歌舞。

不过这样的事情,男人也见得多了。上头的意思,谁又能够预料呢?

这个念头只在他的脑海中短暂存在了片刻。

领队摇了摇头,转而换上了严肃的语气,冲着所有人道:“都站好了!我们这次来曜世学习交流,不是让你们来玩的。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,你们将会和曜世的练习生一起学习、训练,最后以双方对抗的形势进行内部的测评汇演——”

“……好了,都跟我进来吧!”

……

“你们知道吗,最近这里到处都在传,曜世快要推出新男团了。”

“嗯,那天我也听见了。怪不得这几天,我看他们家的练习生都跟打了鸡血似的……不过,还只是捕风捉影吧?谁知道什么时候才出。”

“哎,真羡慕曜世。光是公司楼就比我们气派。咱们公司现在对练习生也是越来越不上心了,别说曜世,我们连一点儿‘影子’都没有……”

“嘘——别聊了,里面好多人。”

来自同一个公司的少年们压低了声音交头接耳,却又同时在到达大教室门前时闭住了嘴。

裴夏跟在同伴们的后边,忍不住将拳头抵在唇边,低低地咳嗽了一声。

“裴夏,你没事吧?一路上都没听你说过话。”

“你别问他了,感冒着凉,嗓子都哑了几天了。”

“……啊?那怎么办?你不就上不了声乐课了?”

“请假了。”裴夏皱了皱眉,终于从喉咙间里挤出几个字来。

只是那嗓音又低又哑,像有什么东西在粗糙的磨砂纸上轻轻划过,只能发出微弱的气声。

或许是因为在回到公司前,他才刚在另一个南方城市结束了通告,连夜坐飞机赶了回来。

受不了骤然转变的水土气候,也一时抵抗不住北方室内外的巨大温差,裴夏负隅顽抗了几日,最终还是发起了烧。

即使发热的征兆出现后,他已经尽量地多穿衣服、多喝热水,也去附近的药店买了药,但几日过后,他的嗓子仍旧不可避免地倒了。

怕什么来什么。

跟练习生主管和老师说明情况后,裴夏这几天的声乐课一直都在旁听。主管象征性地询问过他要不要放个假,让裴夏在宿舍休息几天,都被他拒绝了。

在所有人都高度紧绷的环境中,没有人会因为小病小痛而选择停滞不前。漏掉一节课,就等同于比身边的其他同伴落下一截——

多么令人恐惧。

“裴夏,帮我们看着衣服啊!谢了。”

舞蹈教室的最后方,裴夏紧靠在墙边坐着。他盘着双腿,身上依然严阵以待地裹着最厚重的羽绒服,把自己带来的背包垫在最底下。

同伴们脱下来的外套一层接一层地叠加上来,垒成了一座小山。

“…

…加油。”裴夏半拉下脸上的遮盖物,冲众人好脾气地笑笑,随后很快将口罩戴了回去,示意自己会将大家的衣服保管好。

他们公司的人这几天一直在和曜世的C、D班练习生一块儿上课,为月末的分级评测做准备。舞蹈老师将所有的生员分成几组,一组一组地叫上去表演并纠正。

大教室里的人太多了,许多人不仅互不认识,甚至还来自不同公司,彼此都有些提防心。

裴夏虽然坚持着没有请假,却也和几星期后的月末表演无缘了。他静静地坐在教室后边,从头到脚、全副武装,不仅披着外套,还戴着口罩和渔夫帽,手中捂着保温杯取暖。

或许是他太过低调,周边围着墙面坐成一圈的曜世练习生们都没怎么注意到裴夏的存在。趁着其他组上去挨训的时候,悄悄地互相咬着耳朵。

“哎哎,你们听说了没?AB班大洗牌了。这几天,A班已经接连走了三四个人——直接打包行李回家的那种‘走’。还有好几个本来在高级班的练习生,也直接被降级到咱们这儿来了,你们说可不可怕?训练了好几年的人,就这么被劝退了……”

有人唏嘘着接道:“估计是年龄大了,又和新团企划不合适。看来,公司真的要有动作了……”

“对了,我还听那些老练习生讲,温行舟也被下放到了我们班,真的假的?!他不是据说特别牛,一来就直接上的A班么?怎么训练了一个月,反而掉下来了?”

“性格太独了吧,感觉他到现在也没认识什么朋友。”

“或许是语言不通?大家不是都说他是从澳大利亚回来的吗?他上课听不听得懂中文啊?”

“不至于吧?他这名字一听就是中国人,他家还能不教他中文?再说了,咱们公司又不是没给外国人配中文老师……诶,就前几天刚来那巨高的德国佬,你们瞧见没,已经开始和别人勾肩搭背了。”

“你们消停点吧。AB班再有什么事,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?月末评测升不了级,小心我们都打包走人——还管别人出不出得了道呢!”

实在是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事情了。裴夏慢吞吞地打开保温杯,喝了口仍旧热烫的开水,心中这样想着。

太多心智还未完全成熟的练习生聚集在装载满梦想的公司大楼里,有的甚至连学业都放弃了。身居在成日里只有歌舞陪伴的茧房当中,就连传递八卦都成了一种必不可少的爱好。

谁悄悄和谁谈了恋爱,谁是哪个公司高层的亲戚,谁最近被外边蹲点其他明星的私生或是站姐偷拍,在网络上掀起了一阵讨论热潮……

才来不过几天,裴夏竟也零零碎碎地听了不少小道消息。

“你们就别瞎想了。我听A班的朋友讲了,他也就只是RAP好而已,训练了一段时间后,发现其他方面都不行,不就是得被退下来?”

“他一来,咱们班可真就热闹了。听说他长得特帅,难道还能比我更好看?……哎——你们看,那个是不是他?”

舞蹈教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外边推开。

穿着黑色卫衣的少年个子高挑,据说今年也才十六岁,就已经窜到了比教室内大半人都要高的个头,脸上带着稍显困倦的稚气。

“抱歉我迟到了。”对方张口,是少年人仍在变声期阶段的微哑嗓音,有点低沉,又十分具有磁性。

那人并不像众人想象中的那样傲气,或是目中无人,冲着老师深深鞠了一躬,又解释了些什么。

因为离得太远,叫教室后边的这帮人一个字都听不清。

除了场上还在唱跳的头一组练习生,此时此刻,屋内的大多人都几乎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人身上。

然而老师没说什么,只是轻轻叮嘱了几句,就放过了他。

温行舟于是直起身子,目不斜视地从旁边直直穿过整间教室,一路走到最后方,随后——

随意地落座在了裴夏旁边的空地上。

周遭一瞬间变得无比寂静,裴夏捏着保温杯的手指也不禁收紧了些。

他忍不住用余光暗暗打量着旁边的人。

温行舟身形挺拔,穿着单薄,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,连个包和外套都没带着。自从坐下来后,就一直抱着自个儿屈起来的双膝,一副神游天外的冷淡模样。

看了一会儿,裴夏把目光收了回来。

教室墙边本来就没剩下多少位置,温行舟这样将他身边一占,到时候公司内的同伴们回来,恐怕也是坐不下了。

是出声提醒一下对方,还是假装没看见?

按理来说,空着的地方谁都能坐,他也没有资格让别人移开……

教室里怎么越来越冷了。

裴夏将手指缩进厚实的羽绒服袖口里,往掌心间吹了口气。他无意间朝旁边又看一眼,却是紧接着愣了一下——

那个人怎么好像睡着了。

先不说在课上偷懒打盹这种事是否正确……在冬天冰冷的教室里只穿这么点睡觉,肯定会着凉的。

其实不止是裴夏,最近天气越发的冷,练习生们每天都在高强度的训练下大量出汗,转头就又要裹着外套、趟过室外的寒风进出宿舍:

在一冷一热的极度转化之下,许多人不注意出行穿戴,一不小心就会生病。

于是不少人纷纷戴上口罩,带病坚持训练上课。

裴夏犹豫了一瞬,还是往对方那边挪了挪。

“同学……”他试图张口,却发觉自己发不出什么声音,只好试探性地伸出手去,在温行舟的肩膀上推了推。

他这轻手轻脚的无意一推,竟是把对方带得身体一歪,紧接着就朝他的方向倒了过来。

下一秒,裴夏肩头一沉。

——温行舟居然靠在了他的身上。

裴夏吓了一跳。

灼热的呼吸重重扑打在他裸露在外的一小块颈边皮肤上端,几乎把那片薄嫩的皮肉烫得烧伤。

裴夏一滞,这才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有些粗重。

就在这时,温行舟似乎感受到了来自外界的推搡,居然咕哝着用英文说了句什么。

“……?”

对方语速太快,裴夏没有听懂,仍处在十分吃惊的状态。他偏了偏头,下巴却径直被温行舟头顶处的发丝刮蹭了个正着。

……这是什么情况。

裴夏迟疑着,从厚厚的羽绒服外套里抓出手机,调出一页干净空白的通讯录界面,开始打字。

片刻后,再次尝试着点了点温行舟的肩膀。

温行舟原本闭着眼睛,这会儿忽然感到眼前隐约有亮光闪动,方才重新张开双眸。

只见眼前赫然举着一部亮着屏幕的手机,上边简单地陈列着两行字。

【你怎么了?】

【你不会说中文?】

“……”温行舟闭了闭眼,重新睁开,这才感觉那始终环绕在眼底的炫目白光消减了些。

他沉默着,像是根本没看见那些字眼。

好几秒钟后,才终于不情不愿地道:“我说,我快晕了,让我靠一下。”

嗓音好像比刚才更哑了些,也因为生病后的低沉而显得更加醇厚,又有些这个年纪的少年特有的清脆——奇怪的是,这几个特质居然并不矛盾。

裴夏稍微愣住了一下:就在他绞尽脑汁地思考着某种英语语法时,对方居然开口回答了他。

温行舟好一会儿没有说话,让他真的差点就要认为,对方和那些练习生说的一样,不会讲中文了。

看来对方也感冒了啊……

裴夏的身子顿时僵在原地,不怎么敢动了。

他继续慢慢在手机上输入。

【吃药了吗?】

【你的外套呢?】

曜世里的老师虽然没对他们这些外来的训练生有强制的、不许玩手机的要求,但也不能在课堂上玩得如此光明正大。

裴夏抬眼看了看前方,见老师没有注意,又用袖子挡住了手机的背面。

温行舟懒洋洋地瞧着,说:“没有。落在另一个教室了。”

……这个人。

裴夏本来还想问他为什么不告诉主管,抑或回宿舍休息,但是转念一想,他自己不也是这样么?

如果对方想走,早就可以拍拍屁股去宿舍躺着。他作为一个头一次见面的陌生人,也没有什么立场说这种话。

于是他静默片刻,接着从袖子里露出几只纤细手指,在屏幕上方轻轻敲击。

【哪个教室?】

【你等一下,我出去帮你接杯水。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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