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渣攻内心煎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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鼻尖酸的厉害。他仰着头,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。四处都是黑色,与昨日相同。只有手指上的那个指环有些微的光亮。

它简陋的可怕,只是简单的指环上镶嵌着蓝色的宝石。斐低头细细的端详着它。蓝色的光映着他的眼睛,在照镜子似的,宝石和他的瞳仁像极了,都发着幽蓝月光。这样纯粹的颜色是工业化的社会用机器和其他的技术打造不出来的,只有一切都还未开始的时候,齿轮还不能转动的时候,才能找到这样的宝石。它宣告着某种残酷的事实:已经过去千年。

“嘿,先生,早上好啊。”光团从戒指里一点点冒出来,变成一个裸着上半身的高壮男人。

这画面与那场纠缠他、拖拽他千年的梦衔接,恍惚间仿佛结局改写了似的。斐定了定心神。

“你好,”斐勾起唇角,露出春风那样和煦的微笑,掩盖住别的情绪,“我可以带你出去吗?”

“当然可以。”男人偏了偏头,低沉的嗓音像最名贵的大提琴的弦音。

斐于是循着记忆在蓝光打碎的无边黑暗中原路返回,走出阴暗潮湿的山洞。

太阳照常升起,斐沐浴着阳光离开洞口。极北之地的太阳压得很低,毫不掩饰它想把人体焚烧成灰的欲望。但是使用一些技巧可以避开它,比如你走在树下,或者打一把伞。然而有些东西是避不开、也无法避开的。比如那片望不到边际的荆棘丛。

“我许下第一个愿望,我要让荆棘丛掩埋的灵魂新生。”

男人从戒指里窜出来,像倾泻的月光似的。

蓝色是温柔如水的,比如蔚蓝的海水,手指拂过时,清润的海水穿过指缝,好像婴儿在母亲温热的羊水中,承载婴儿所有对于即将触摸的世界的幻想与希冀;再比如夜晚的月亮,轻盈如纱的光拦住欲侵蚀大地的黑暗,在黑夜中守护世间所有生命。

于是张牙舞爪的荆棘退去,一点点被剥离晦暗的土地。

男人微微侧头,似乎听到某种振奋人心的乐曲。激烈的鼓点催生一往无前的勇气,他飘往地面,无形的魂体触碰荆棘。

仿佛千万人落下眼泪,大地的污血被洗去。他隐约听到呓语,轻的像魂魄的声音。

然而又如千军万马那样沉重。

荆棘逐渐消失,成千上万的魂魄洗去从头到脚的罪孽与血腥。

男人看着他们像训练了无数次那样整齐的弯膝朝着雪山之巅跪地,眼睛里是同一种深沉的让他看不懂的情绪。

为首的魂魄忽然走近了他。

“伊……”恐慌从心头掀起波澜。刚刚发出细微的字符,斐便苍白着脸,抿住了唇。藤蔓从心脏生出,疯狂生长,然后缠绕跳动的心脏,收紧,收紧,让心脏死去。

那个魂魄紧紧的抱住了男人,像要用尽积攒了千年的力气似的,接着动了动唇,似乎说了些什么,可是男人听不懂,也不明白他的意思。

魂魄朝斐望了一眼,眼神只简短的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,便又移回男人身上,最终释然离去。

这一眼犹如滚烫的烙铁,烫伤斐柔嫩如蚌肉的皮肤。

“真奇怪。”男人耸了耸肩,“他为什么要抱我呢?”

他知道很多事情是莫名其妙的,好比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,要到哪儿去,在世上待了多久。但这次好像有些不太一样,他想。在那个魂魄抱住他的时候,他的眼角似乎非常想要流出一些东西,一种把他整个人揪起来了似的感觉将他占据。

“真奇怪。”他自言自语。

白皙的手指几乎将衣袍扯破,斐打断了他,“三个愿望说完了,会怎么样?”

“我不知道,但我受够了在这戒指里不能长时间离开的无聊的生活。”男人在空中飘了飘,接着想起什么似的,又问道:“对了,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。”

成年男人的声音让斐有一瞬间的慌神。

“我叫伊夫利特,漂亮哥哥,你叫什么啊?”稚嫩的童声带着儿童特有的软糯,小小的孩子拉住他的衣角,乌黑的眼睛望着他。

“……我叫斐。”斐低下头,轻声说。

“你不问我叫什么吗?”低沉的声音割裂过去与当前。

斐抬起了头,看着他,沉默良久。重叠的过往引起了他的恐慌。大脑想是锈住了的机器,他只能从空隙里挤出点别的什么东西来掩盖自己。

“你叫伊夫利特。”于是他只得抓住嘴边徘徊的那个名字。

伊夫利特想要问他,他是怎么知道的。可是青年又垂下了头,好像很痛苦似的。自从伊夫利特从戒指里出来之后,所见的一切都很奇怪。最奇怪的就是这个把他放出来的人。他好像从苦水里泡过,明明美的像天边的月亮,圣洁而耀眼,可是他的灵魂却从头到脚都散发着苦涩的味道。

他总是看他,魂体的男人感官异常敏锐。他能感受到斐总是落在他身上的目光,可是当他看着斐时,斐又总是低下头。像在躲避洪水猛兽。

夜晚,伊夫利特变出了一座小房子,紫色的花藤

缠绕在厚厚的足以抵御风雪的墙壁上。床头白色的木制柜上插着一束水仙花。

“好看吧?”男人邀功似的在斐身前晃悠了一圈,期待青年的夸奖。

本以为这个人类会很开心,毕竟极北之地的植物除了高高的杉木,便是枯瘦的荆棘。然而斐却像被冻住了似的,脸色煞白的僵立在原地。

“怎么了?”悬浮在空中的伊夫利特靠近青年。

“……没什么。”斐勉强勾出一个笑容,“有点惊喜。”

想不明白,真想不明白,他明明就不开心,却要假装开心。伊夫利特挠了挠后脑勺,钻入了戒指。

“你找到他了。”紫色的花藤散发着疏淡的光,像它本身的颜色那样轻柔。神从光影中现出身形,一如每一座神庙中他精雕细琢的模样。

“是的,我找到了。”斐跪在地上,冰面寒冷的气息透过地板,寒气袭入紧贴着地板的皮肤,一点一点向上渗透。

“你依然要为他放弃神格吗?”凭空起了微小的风。紫藤上盛开的花轻轻颤抖,一片花瓣从藤上翩跹落下。在这千年,神不知为他叹息了多少遍。神悲悯世间万物,亦不放弃甘愿沦堕的灵魂。

神格究竟是什么呢?或者说,神是什么?是冷眼看着一切,任凭人命如蝼蚁,碾在命运的齿轮之下;还是在金碧辉煌的神殿中,在花团锦簇里漠视人群?

“是的。”眼前是蔓延的血色,斐的头颅之上悬挂着无数冤魂,迫使他不得不沉重的垂下头。

“你会失去唾手可得的神格,失去所有法力,变成再普通不过的凡人,而后经历老、病、死,最终归于尘埃。”神抬起手臂,抚上斐黑色的发丝。不知不觉,已经过去千年了。久远的过去,神明于山巅抱起的孩子早已经长大,他比任何人都要聪慧,他拥有世间最强大的术法。

少年赤着脚踩在神殿红色的天鹅绒毯上,身穿如雪白袍,生灵所有的优点汇于他一身,灿若日月的面容不见一丝欲情。

然而这个天生的神不愿意成为神。

强大的神明想要变成渺小的凡人。

神明阖上眼睛,身影如萤火消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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